绝对的值得一听的话,是从不曾经人口说过的
分享一下近两个月读的两本书:《徐志摩全集》和《银河英雄传说》。
徐志摩全集
“话”
绝对的值得一听的话,是从不曾经人口说过的;比较的值得一听的话,都在偶然的低声细语中;相对的不值得一听的话,是有规律有组织的文字结构;绝对不值得一听的话,是用不经修练,又粗又蠢的嗓音所发表的语言。
政治生活与王家三阿嫂
德国人太蠢,太机械性;法国人太淫,什么事都任性干去,不过度不肯休,南欧人太乱,只要每年莱茵河两岸的葡萄丰收。拉丁民族的头脑永没有清明的日子;美国人太陋,多数的饰制与多数的愚暗,至多只能造成一个“感情作用的民主政治”(Sentimental Democracy)。
英国人是“自由”的,但不是激烈的;是保守的,但不是顽固的。自由与保守并不是冲突的,这是造成他们政治生活的两个原则;唯其是自由而不是激烈,所以历史上并没有大流血的痕迹(如大陆诸国),而却有革命的实在,唯其是保守而不是顽固,所以虽则“不为天下先”,而却没有化石性的僵。但这类形容词的泛论,究竟是不着边际的,我们只要看他们实际的生活,就知道英国人是不是天生的政治的动物。我们初从美国到英国去的,最显浅的一个感想,是英国虽则有一个叫名国王,而其实他们所实现的民主政治的条件,却还在大叫大擂的美国人之上——英国人自己却是不以为奇的了。我们只要看一两桩相对的情形,美国人对付社会党的手段,与乡下老太婆对付养媳妇一样的惨酷,一样的好笑。但是我们到礼拜日上午英国的公共场地上去看看:在每处广场上东一堆西一堆的人群,不是打拳头卖膏药,也不是变戏法,是各种的宣传性质的演说。天主教与统一教与清教;保守党与自由党与劳工党;赞成政府某政策与反对政府某政策的;禁酒令与威士克公司;自由恋爱与鲍尔雪微主义与救世军:——总之种种相反的见解,可以在同一的场地上对同一的群众举行宣传运动;无论演讲者的论调怎样激烈,在旁的警察对他负有生命与安全与言论自由的责任,他们决不干涉。有一次萧伯纳(四十年前)站在一只肥皂木箱上冒着倾盆大雨在那里演说社会主义,最后他的听众只剩了三四个穿雨衣的巡士!
守旧与“玩”旧
一个“实际政家”的言论只能当作一个“实际政家”的言论看;他所浮泅的地域,只在时代浮动性的上层!他的维新,如其他是维新,并不是根基于独见的信念,为的只是实际的便利;他的守旧,如其他是守旧,他也不是根基于传统精神的贯彻,为的也只是实际的便利。
这样一个人的态度实际上说不上“维”,也说不上“守”,他只是“玩”
论自杀
因老实说,活比死难得多,我们不能轻易奖励避难就易的行为
海滩上种花
朋友是一种奢华。且不说酒肉势利,那是说不上朋友,真朋友是相知,但相知谈何容易,你要打开人家的心,你先得打开你自己的,你要在你的心里容纳人家的心,你先得把你的心推放到人家的心里去,这真心或真性情的相互的流转,是朋友的秘密,是朋友的快乐。但这是说你内心的力量够得到,性灵的活动有富余,可以随时开放,随时往外流,像山里的泉水,流向容得住你的同情的沟槽;有时你得冒险,你得化本钱,你得低拼在巉岈的乱石间,触刺的草缝里耐心的寻路,那时候艰难,苦痛,消耗,实在是可能的,在你这水一般灵动,水一般柔顺的寻求同情的心能找到平安欣快以前。
智慧是地狱里的花果,能进地狱更能出地狱的才采得着智慧,不去地狱的便没有智慧——我是没有的。
杂记 / 狗食盆 / 坏诗,假诗,形似诗
到底什么是诗,谁都想来答复,谁都不曾有满意的答复。诗是人天间基本现象之一,同美或恋爱一样,不容分析,不能以一定义来概括的,近来有人想用科学方法来研究诗,就是研究比量诗的尺度、音节、字句,想归纳出做好诗的定律,揭破历代诗人家传的秘密;犹之有人也用科学方法来研究恋爱,记载在恋中人早晚的热度,心搏的缓急,他的私语,他的梦话等等,想勘破恋爱现象的真理。这都是人们有剩余能耐时有趣味的尝试,但我们却不敢过分佩服科学万能的自大心。西洋镜从镜口里望过去,有好风景,有活现的动物世界,有繁华的跳舞会,有科学天才的孩子们揎拳撸臂的不信影子会动,一下子把镜匣拆了,里面却除了几块纸版,几张花片,再也寻不出花样的痕迹。
志摩日记的一页
勤食亦一堕志事。习成,少间即感不怿,非手有所拈,口有所啮,即不能安坐。
朋友交情有时像是糕上的糖衣,天气一燥,就裂纹路。你要联住它,除非再匀上一层糖去。
关于女子——苏州女中讲稿
就中国论,清朝一代相近三百年间的女作家,按新近钱单夫人的《清闺秀艺文略》看,可查考的有二千三百十二人之多。但这数目,按胡适之先生的统计,只有百分之一的作品是关于学问,例如考据历史、算学、医术,就那也说不上有什么重要的贡献,此外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诗词一类的文学,而且妙的地方是这些诗集诗卷的题名,除了风花雪月一类的风雅,都是带着虚心道歉的意味,仿佛她们都不敢自信女子有公然著作成书的特权似的,都得声明这是她们正业以外的闲情,本算不上什么似的,因之不是绣余,就是爨余,不是红余,就是针余,不是脂余梭余,就是织余绮余(陈圆圆的职业特别些,她的词集叫《舞余词》)。要不然就是焚余烬余未焚未烧未定一类的通套,再不然就是断肠泪稿一流的悲苦字样。
新女子——我们当然不能不许她私下期望一个风流的情郎(“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但我们却同时期望她虽则身体与心肠的温柔都给了她的郎,她的天才她的能力却得贡献给社会与人类。
肉艳的巴黎
你说我穷相,不错,我真是穷,饭都吃不出,衣都穿不全,可是模特儿——我怎么也省不了。这看人体美的欣赏在我已经成了一种生理的要求,必要的奢侈,不可摆脱的嗜好,我宁可少吃俭穿,省下几个佛郎来多雇几个模特儿。你简直可以说我是着了迷,成了病,发了疯,爱说什么就什么,我都承认——我就不能一天有一个精光的女人躺在我的面前供养,安慰,喂饱我的“眼淫”。当初罗丹我猜也一定与我一样的狼狈,据说他那房子里老是有剥光的女人,也不为坐样儿,单看她们日常生活“实际的”多变化的姿态——他是一个牧羊人,成天看着一群剥了毛皮的驯羊!
别提专门做模特儿的,巴黎哪一个不知道俺家黄脸什么,那不算稀奇,我自负的是我独到的发见:一半因为看多了缘故,女人肉的引诱在我差不多完全消灭在美的欣赏里面,结果在我这双“淫眼”看来,一丝不挂的女人就同紫霞宫里翻出来的尸首穿得重重密密的摇不动我的性欲,反面说当真穿着整齐的女人,不论她在人堆里站着,在路上走着,只要我的眼到,她的衣服的障碍就无形的消灭,正如老练的矿师一瞥就认出矿苗,我这美术本能也是一瞥就认出“美苗”,一百次里错不了一次,每回发见了可能的时候,我就非想法找到她剥光了她叫我看个满意不成,上帝保佑这文明的巴黎,我失望的候真难得有!
银河英雄传说
序章 银河系史概略
民众所喜欢的并非自主性的思考及随之产生的责任,而是命令、服从及责任免除。鲁道夫的登场,就是一大历史见证。在民主政治中,该为政弊负责的是选择不合格的从政者当政的民众本身;专制政治则不然,民众不愿自我反省,而喜欢偷偷且不需负任何责任地大肆抨击为政者。
第四章 第十三舰队诞生
好好努力!是吗?这不也就是要我多多杀敌的意思吗?她大概自己都未察觉到这番话的意思吧!
第七章 中场的滑稽剧
从事战争者和教唆战争者之间,这种极不合理的相互关系,自有文明以来,经历了这些时代却丝毫没有改善。可能古代的霸王那种挺身阵前,和士兵一起以己之身去迎接危险的行为还要比现代好些吧?这大概可说是教唆战争者的伦理性低落的证明了……
因为在不该胜的时候胜了,而走上最终败北之途
第三章 杨舰队紧急出击
一个人在遇到该做决定却难以下决定时,如果可以就此不做决定,那该有多好啊。但偏偏这是不被允许的,古人说这就是生命的滋味,但这次的调味料似乎放得太多了。
第五章 德奥里亚星域会战
杨知道这才是自己的心声,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杀人。如果换作是别的孩子,恐怕他就不会那么坚持了……
第七章 属于何人的胜利
“我们哥尼夫家……”年轻船长大声抗议道:“在二千年间,最自傲的就是家族中没出现一个罪犯或公仆,是真正自由的人民啊!自由的人!什么东西嘛!竟然要我去当见不得光的间谍!一下子两种人都感染上了!”“不是间谍,是情报工作人员啊,即情报员。”“只是换个好听的说法罢了!把癌症称为感冒的话,癌症就会变成感冒了吗?把狮子叫成老鼠的话,即使被咬了也就死不了吗?”
第九章 别了!远去的日子
有战争就必须要获胜,那么胜利的意义又在哪里呢?让敌人产生许多伤亡,给敌人的社会带来损害,使敌人的家庭离散。方向虽然不同,终点却是一样。
第四章 银河帝国正统政府
盗贼的种类有三,这应该是什么人所说过的话吧!依靠暴力的窃盗者、依靠智慧的窃盗者、以及依靠权力与法律的窃盗者……。而这些特权阶级,无疑就是属于最为人所鄙夷的后一种。
第五章 一次出发
腐败的民主政治以及廉洁的独裁政治,究竟应该要如何取舍?这或许是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里面最难解答的问题吧!
第九章 骤变
总而言之,同盟的气数已尽。政治家只知道玩弄权力,军人就像在亚姆立札所表现出来的一样,热衷于投机的冒险。大家口中高喊着民主主义,却从不曾想过负起责任去维护民主的精神。不,即使是连一般市民也把政治全权委交给一部分哗众取宠的政客,一点都不想参与。专制政治垮台是君主和重臣之罪过,但是民主政治垮台的话,就是全民的责任。人民有好几次机会可以合法地把你从权力的宝座上赶下来,可是,大家都放弃了自己的权利和义务,把自身出卖给无能而腐败的政治家。
菲列特利加伸出她白晰的手,细心地为杨整理好从衣领露出来的紊乱领结,清澈的淡茶色瞳眸中映着对方黑色的眼珠,她微微笑着。“我也不知道你做的对不对,可是我知道,我无可救药地喜欢你所做的一切。”菲列特利加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她很清楚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第二章 一个退役生活者的肖像
杨认为,专制君主的德政或善政这一个玩意儿对于人类的政治意识来说,应该就是一种最为甘美的麻醉药吧。不用参与、不用发言、甚至不用思考,政治就可以正常地运作,人们也可以享受和平与繁荣的话,有谁还会想去参与麻烦的政治呢?能够这样的话固然很好,但是为什么人们没有把他们的想像力延伸到另一个方面。自己如果会将政治看成是麻烦事的话,那么专制君主必然也是如此。当他也对政治感到厌烦,并且滥用他所被赋予的无限制的权力来满足他个人的私欲时,人民该当如何?
第三章 访问者
“没有必要做什么笔记。”杨曾经对尤里安这么说过。“因为如果会忘记的话,那就表示这件事对本人来说并不重要。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事情,一种就是讨厌但仍记得的事情,另一种就是忘了也无所谓的事情。所以做笔记什么的都是没有必要的。”
第四章 过去、现在、未来
丧期结束之后,朝廷重臣便开始期待新皇帝就任之后能够有一个政治清明的新时代,然而人民并不敢抱着任何的期望。因为他们仍没有赋予任何的政治权力,过多的劳动已经占去了他们太多的时间,再加上一点点的娱乐,就已经足够使他们精疲力尽了。
第七章 冬蔷薇园的敕令
姜·列贝罗的不幸不在于他在最坏的时机当上元首,而是当上元首这件事本身。列贝罗可以相信别人所捏造的虚构事情——譬如民主国家体制的不可侵犯性——但是,他本身却没有虚构事实的资质,也就是俗语所说的“粉饰太平”。
第二章 春天的风暴
“我们不要主权、不要参政权!因为现在皇帝施行德政,我们只要全要全权委托他就好了!政治只是实现人民福祉的手段而已,所以只要人民可以得到幸福,把严肃刻板的外衣抛弃,又有何不可呢?”当有人这样说时,我能够提出反驳吗?这就是一直困扰着杨的问题。以防止未来的恐惧为理由,迫使眼前的流血事件正当化之徒,在过去比比皆是。
第八章 行星列古尼札
越远离战场,人就会越好战。
听好,我的孩子,是伟人的话,只要忠告一次就会反省。是凡人的话,重复谏言二次也会改正。而即使是较不成材的人,被说了三次也就会重新考虑。如此却仍不改变态度的那种人,就可以置之不顾了。